我想和你聊聊
車夫:
你環(huán)著我的脖子,訴說著你的不幸;我嚼著干草,將鼻息噴在你的手上,也許能帶給你一些溫暖。
我想和你聊聊,我們身上一樣的,孤獨的悲哀。
我是一匹老馬,沒有親屬;你也是一個老人,無依無靠。你的兒子死了,我和你一樣悲哀。垂暮的老人,本應(yīng)安享天年,卻迫于生計出來拉車,這是怎樣的不幸?。∧愕能嚻屏?,馬老了,人也失去了氣力。莫斯科的夜里本來就沒什么人,你一動不動,任憑雪把你壓成冰雕,兀立在街頭。更悲哀的是,你拉了三趟車,竟沒有一個人愿聽你訴說你的喪子之痛!和我這匹老馬相依為命的你,是怎樣的孤獨、怎樣的悲哀、怎樣的不幸!
我想和你聊聊,我們身上一樣的,難逃的壓迫。
我是一匹馬。馬,本來就應(yīng)該被套上籠頭,被人騎,被人罵,被人打。但你是人??!你是有尊嚴的人??!竟然被壓迫得如我牛馬之畜牲一般!那該死的駝背,一個脖拐打在你身上,竟然像你拿鞭子抽我一樣。不,甚至更痛!你拿我當(dāng)親人,從不用力抽我;他們卻只當(dāng)你是趕車的工具!那些滿口“我欲仁仁斯至矣”的所謂上等人啊,從來不把底層的勞苦民眾當(dāng)人看!莫斯科的夜,冰冷徹骨;階級壓迫冰冷的枷鎖,更叫人心寒!
我想和你聊聊,我們身上一樣的,對幸福的憧憬。
這種憧憬,不是吃得飽飯的茍安,更不是死去的兒子能活過來的幻想。這種憧憬,我相信你一定有的。是對幸福生活的期待,對理想社會的向往。我相信,你一定向往著,一個沒有貧苦、沒有饑餓、沒有壓迫的社會。那里的“老爺”(不必再如此稱呼他們的)會資助窮人,人人都能自食其力,人們可以當(dāng)家作主,掌握命運。我相信這樣的社會一定會有的,就像陽光會融化冰雪,黎明會驅(qū)散黑暗;被壓迫者的怒火會將身上的枷鎖與壓迫者一同燒掉,將莫斯科照得如同白晝般!
但現(xiàn)在的莫斯科,天依然黑著,雪依然凍著。我的鼻息噴在你的手上,那點兒溫暖很快也會被寒風(fēng)吹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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