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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片海
從家鄉(xiāng)移居此地已有十余年了，別了家鄉(xiāng)那幾棵蒼翠的青松，來到浙江奔騰的煙波里，我窺見了那一片浩淼的海。
這是寂寥而平靜的海，從家里步行數百步就能見到。踩一雙人字拖從碼頭向遠處走去，五六艘染上白漆的輪船，上面還畫有兩三道藍色的條紋；一兩只低矮瘦小的木舟停泊在距碼頭不遠的泥灘上，依依不舍般徘徊在那一塊小小的海角，仿佛戀家的游子……
我也曾眺望過遠處海島上那孤寂的燈塔，塔頂冒著綠瑩瑩的光，舉頭是初升的太陽或數顆閃爍的星子，天色或蒼白或黑藍。
海面不見波瀾，在遠處的水天間畫出一道瑩藍的線。
清晨的海霧最明顯，海天間彌漫著一場大霧，霎時我想起王小波的《黃金時代》，陳清揚穿一件白褂在白色的風中，上山尋找王二，除了一件白褂和一縷白風外，一無所有。
傍晚的海最嬌羞，畏畏縮縮地收斂手腳，朝遠處隱隱地褪去。近處只有一兩洼水惶惶地躺在那，露出數十處凹凸的巖石，水與石一起勾勒出一塊塊破碎的月亮，是月亮離了家出游至這里了吧。
也許是有海堤的緣故，這片海波瀾壯闊的模樣不常見，我也曾想象過圣地亞哥的第八十五天的那片波瀾壯闊的海，我也曾想象過凡爾納的兩萬里海底的隱秘瑰麗，然而此時鋪展在我眼前的卻是格外安靜寂寞的海，在海鳥與白霧的相依下，它獨自吐露著咸澀的氣息。
過去是這般模樣，現在也是這般模樣，此后的十年、百年也許都是這般模樣，依舊會有大大小小的船只停泊在海面上，而后載著歲月徐徐前行。
靠山的人食山，依海的人便食海，山會養(yǎng)人水會載人，養(yǎng)的是山民的寬厚敦實，載的是漁民的激昂安寧。海是平和的海，陽光之下，漁民古銅色的、遍布溝壑的肌膚上閃耀著光芒，陽光之下，漁船桅桿上吊著的魚線劃破了長空，魚網將蒼天切成一塊塊的青藍。都說物極必反，沉默容忍的事物必會在某一處爆發(fā)。
于是海的激昂與雄壯便是在漁民手上的疤痕、褐色干枯沉默堅韌的眼角中淋漓盡致地展現了。我想也許我是王二，也許是陳清雅，也許是天邊半明半暗的一朵云，我會載著白色的海風，載著自由在海原上，赤足奔跑——欲行欲遠，直到太陽將我融化……
我想，這是漁家兒女的驕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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