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味,中國年
我喜歡西方的節(jié)日,比如狂歡節(jié)、奔牛節(jié)什么的,感到這些節(jié)日熱情奔放,張揚著生命的熱情,而中國的一些節(jié)日不無迷信的色彩,充塞著愚昧落后的成分。這種認識一直保持到今年春節(jié)期間。
除夕之夜,洪鐘聲起。一條山間小路,擠滿了無數(shù)虔誠的男女,我亦在其中。
大殿上,人們口中念念有詞,一片虔誠禱告聲。我夾在人群中,拉長耳朵,凝神去聽,他們在求什么?求財、求平安、求姻緣,喋喋不休,翻來覆去,家財萬貫,公孫王侯,白馬輕裘。千百年來一直重復著相同的詞語,件件都是人生大事,全都交給天定。我在一旁冷笑,端坐的觀音倘真大慈悲,如何忙得萬千難斷的人間事?
手表上的指針又走了一格。安靜的人群一陣騷動,排隊的長龍向前扭了幾步,我剛好停在石像之前。奶奶拍了我一巴掌:“還不快求求你自己的事情!”這才回過神,今年奶奶帶我來這里,是因為六月間即將到來的那件事。我看著自己手上已經(jīng)點燃的香,閉上眼睛,發(fā)出誓愿,然后睜眼,躬身,朝寶相三拜。當我從人群中擠出來的時候,回首一看,紅燭光映著天空,煙火繚繞。莊嚴的觀音于一旁頷首低眉,微笑地俯視著她腳下的萬千信徒,眼角含了無邊春花盎然。不知為何,把自己的心愿送進香爐,又在人群中擠了一遭,明知世上無神明,卻也似松了一口氣,心上壓著的塊壘稍稍移開,終于有了力氣呼吸一口山里的空氣。怕什么,困難是有的,迎著困難上就是了,我似乎獲得了一股無窮的力量。
這種力量來自哪里呢?我小心翼翼地踩著石板路,陷入哲學的思考。新年進香恐怕并不完全是宗教或迷信,就像年夜飯,就像新春的爆竹,像餃子和八寶飯,而是一種文化,一種儀式。春節(jié)文化在于團圓的年夜飯,在于新春的爆竹,在于餃子和八寶飯,在于普天同慶的萬里歡愉,也在于在除夕之夜登山進香,守歲除舊。并非面見佛祖以顯誠心,而是求一個心安與來年向前的動力,見到慈眉善目的佛,總結(jié)今歲對于自己的評價,期待來年能夠取得的成就,這樣的心安與動力不是佛祖給的,卻實實在在是從一步一步拾級而上的我們心中萌生的勇氣——對于生活的勇氣。
狂歡節(jié)、奔牛節(jié)也是一種儀式,也能給人以力量。但是,狂歡者,瘋狂地歡樂是也。西方人的節(jié)日與追求個人享受、崇尚個體自由、崇拜個性張狂密切相關(guān),而中國的傳統(tǒng)節(jié)日里更多奮斗、內(nèi)斂和自律。
傾聽不同國家的音樂,接觸不同風格的異域音調(diào),可以深刻地感受音樂的“中國味”,考察不同的節(jié)日,了解不同的民俗,可以感知節(jié)日上的“中國味”。啊,我隱隱地聞道了春節(jié)文化的“中國味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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