獨木橋
它是一座簡簡單單的獨木橋。在它成長到足以參天的時候人們把它砍下來,架在小河的兩岸,成了這個小山村里唯一的橋。
它有些悲憤。
不僅僅是因為在它茁壯成長的時候人們殘忍地把它砍下來,還有一些小小的原因。它不喜歡這種被忽視的感覺,所有走過這座橋的人,不是低頭匆匆趕路,就是放眼別的風景,從來沒有人停下腳步,好好看看這座獨木橋。
直到有一天,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這座橋上停下?!澳忝刻毂蝗瞬葋聿热?,不會疼嗎?”一個稚嫩的聲音問道。
它從恍惚中醒過來,定睛看著這個孩子。她是個漂亮的女孩,十二三歲的樣子,笑起來眼睛像月牙一樣好看。它看得見女孩說話時微微顫抖的睫毛。
風把女孩的辮子吹起來,它聽見女孩喃喃地說:“學堂里的小伙伴都不愿意跟我玩兒啊,她們總說,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?!彼牭脚⒌脑?,在心里微微嘆息。“那你愿不愿意跟我玩???”女孩又說。我愿意,我當然愿意!它頭一次這么焦慮地想要喊出聲來,只是它終究是一根木頭做成的橋,再怎么努力,也不可能說話。可女孩像是聽懂了橋的語言,舒展了微微蹙起的眉頭,在陽光下笑得明媚。
然后,女孩幾乎每天都來橋上,玩弄著自己的裙擺,低頭訴說著自己的心事,像是在和橋傾訴,亦像是在喃喃自語。
橋每天聆聽著女孩的訴說,它想安慰女孩,但苦于不能開口,也只好做個忠實的聽眾。
后來,所有的人都開始議論這個孤僻的女孩,說她總是自言自語,說她精神上出了問題。女孩也漸漸聽到些流言蜚語,可她依然喜歡對著永遠不會嘲笑她也永遠不會回復她的獨木橋說話。
終于有一天,女孩搬走了。聽村里的人說,她媽媽帶著她到大城市里去了。橋凝視著女孩遠去的方向,持續(xù)了好久的喜悅,一下子被撲滅。
恍惚之中,過去了好多好多年,橋不知道是多少年,但它一直記得,那個眉目清秀的女孩,一直沒回來過。
這村子變得越來越美了,只是那條小河還在,獨木橋也在,只是早已沒人從這里經過去,小河的那一頭,建起了大橋。
“你還在啊?!痹谒鼝澣恢H,一個聲音響起。
它回望,一個不再年輕的女孩,一個依舊明媚的笑容。
陽光下,女人的睫毛輕輕顫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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