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不褪色的晴朗
常常夢見兒時那片晴朗的天空,那條清澈見底的小河,它一頭連著青山聳翠的樓旗尖,一頭連著村子盡頭的天際,在姑姑家的圍墻旁打了個轉(zhuǎn),那一角空地便成了我們的游戲天堂。彼時,白云如暮雪般翻飛,夕陽如一顆檸檬在空氣中彌漫著香甜,屋旁的小河在澄澈如玉的藍天下緩緩流淌。我待在屋檐下,靜心欣賞澄凈天際云卷云舒的閑適,聆聽流水與岸石激蕩的輕吟,帶著清雅飄逸的歌流入天盡頭的黃昏。那時的姑姑家,只用磚頭堆起兩層小屋,上下樓用的是不太牢固的木扶梯。但我十分愛去姑姑家玩,不僅是因為有很會玩游戲的表姐,還因為表姐口中那角奇妙的天空。
天空像一位充滿活力的少年,帶給我們無盡的樂趣。
那一角天空是我們的歡樂谷,即使是炎熱的午后,小河邊的榕樹下也借著一片清涼吸引無數(shù)人乘涼暢談。我們總愛在那角藍天下嬉戲,有時把自己做的風箏高高地飛到空中,給一塵不染的天幕點綴了幾許色彩;有時聽老爺爺講述小河與村莊的故事,心里生出無比敬慕之情;不過最令我們感興趣的還是坐在小河邊的大樹旁,向下尋找縷縷白云在水中的倒影。這一角天空似乎成了我最好的玩伴,我總想牽起它的一端搭到我家旁邊,與我常常玩耍。
不知何時起,這位充滿活力的少年沉默了。
這一角天空下的房子越來越高,河邊小路由原來狹窄的石子路變成了寬闊的柏油路,大大小小的鞋廠聳立。一眼望去,村里一片繁榮。那條陪伴了村民幾十年的小河,那角澄澈不染的天空,卻在人們匆匆的腳步下褪去了澄凈的衣裳。披上墨綠色外衣的河水再也泛不起波瀾,白色的泡沫在河面上漂浮。天空開始蒙上了一層面紗,灰白的濃霧遮蔽了天色。鞋廠里的廢水和垃圾源源不斷地排進河里,河水散發(fā)著令人避之不及的氣味,到處都是死氣沉沉的。水葫蘆和浮萍毫無節(jié)制地迅速生長,整個水面擁擠不堪。鞋料廠的滾滾濃煙毫無遮蔽地向上排放,滾燙的溫度使人避之不及。漸漸地,碧藍色凋零。嘶鳴悲傷的鳥兒飛向遠方,就此消失,不再回轉(zhuǎn)。從此,再也看不到水中流連的云影,再也望不到周圍玩耍的孩子,再也瞧不見在涼亭中乘涼的人……我開始討厭這里了。
又一年春暖花開,這位沉默的少年重新煥發(fā)了生機。
偶然間,我從這一角天空下經(jīng)過,發(fā)現(xiàn)它不輸往日的熱鬧:幾十名工人分工合作,在小河里排淤泥,撈垃圾,安裝水質(zhì)凈化器,種美人蕉……鞋料廠紛紛關(guān)閉,推倒煙囪,鎮(zhèn)里還派遣技術(shù)人員定期監(jiān)測,排查污染源……一項項工作井然有序。
小河上建起了一座長長的涼亭,取了個美麗的名字——映月公園。村民們又愛上了那條清澈見底的小河和那角碧藍的天空。遠遠地,就可以看見在涼亭里乘涼的人們,他們愜意地享受這一片新天地。亭下流水潺潺,在石墩周圍打著旋兒,形成一汪天然的水塘;涼風穿亭而過,掠過水面,帶起片片魚鱗紋;魚兒成群結(jié)隊,在水中追逐嬉鬧。夏日的午后,一陣清風拂過,從頭到腳都透著舒服和涼意。哈欠過后,鼾聲此起彼伏,和著蟲鳴聲和潺潺流水聲,小河睡了,天空睡了,人也睡了。
這一角天空如一面鏡子,見證了人與自然的每一次相處,奏起時而幽靜舒緩,時而高亢激昂的旋律。愿這晴朗天空,攜著永不褪色的美麗,流過昨天,流進今天,流向明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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